肖晓找到秦暮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小山坡上，看着那条路发呆。
肖晓没有走近，而是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拢了拢被风吹起的衣衫，静静的看着他。
风很大，吹得他们周边的杂草哗哗作响，也将他的衣角吹起，他明明穿得很单薄，却像是不知道冷似的，沉默的坐在那里，半天未动。
肖晓望着他孤单的，充满悲寂的身影，心中觉得很委屈，很难过，是为他，也是为了她自己。
可糟糕的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暮变了，变得跟之前的那个秦暮完全不一样，却也不像从前那个正常的秦暮，这样的秦暮，是她所没有见过的，也是其他人觉得陌生的。
从那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一晃，已经是三月了。
这期间，山谷正在渐渐的恢复正常，与此同时，海城彻底的乱了。
据说，曾经被流放到海城的那些江洋大盗和那些十恶不赦之徒，全部都聚集在一起，他们伙同着当地的地痞流氓，打着起义的旗号，到处为虎作伥、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将整个海城扰得鸡犬不宁，使得海城民不聊生。
而关于东厂的锦衣卫，却在那一晚之后彻底的消失在海城。
细细想来，也是从那晚过后，秦暮就有了变化，只是她一直忙着照顾伤患，处理山谷的一应事物，所以没有发现他的改变。反而还因为他懂得自己主动找事情做，而不来缠着自己，觉得他懂事了。
现在看来，他其实，早在那晚，就已经恢复正常了吧？
之所以要和自己拥抱，说不定，只是因为之前这样的动作做习惯了，所以才会那般。
而自从那晚过后，他从未纠缠过自己，更没有在任何地方表现出对自己的依赖。
甚至晚上两人同床共枕的时候，他都规规矩矩、直挺挺的躺着。
在那些他受伤生病，智力出现问题的日子，他其实很黏糊人。
平日睡觉的时候，不是缠着她讲故事，唱歌，就是要求自己给他摸头、揉肚子或是拍背。
每到快要睡着之时，他要么喜欢将她搂在怀里，箍得紧紧的，要么喜欢抓着她的手，而且一定要和她十指交缠，然后才会满足的闭上眼睛睡去。
白日里，哪怕他的玩心再大，他却始终惦记着她，总是像个小忠犬一样的跟着她，黏糊着她。
那时的他，闹腾得很，黏糊劲也大，却也可爱得紧。肖晓想到那些日子，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而如今，他不但睡觉的时候没有缠着自己讲故事或者唱歌，睡的时候，更是从来没有抱过自己，更别说要和自己十指交缠了。
现在想起来，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晚上同睡的时候，最亲密的也不过是两人的手臂挨着手臂而已。只因为她白日干活多了，太过疲劳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
至于白天，虽然大多数都是她做她的，他做他的。可是他们之间也并未离得有多远，很多时候他也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她也总有使唤到他的时候，现在再去回想，她才发现，他每次帮自己干活的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干完了也不像从前那样用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渴望的看着她，等着她奖励。
而是静静的，一言不发的等在那里，等她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使唤到他的，他就会自己去找事情做。
若不是她前几日无意间发现四四他们几个围在他的边上叽叽喳喳的玩玩具，而他却表情冷淡，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伸手去碰过，甚至就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她才觉得奇怪，有所怀疑。
然后她想起来他从前不离身的背包，他很久没有背过了，等她按耐不住的回去房间翻看的时候，就看见被他扔在房间角落里，积了灰尘的背包，和里面许久没有动过的积木以及其他的玩具。
然后，她又去翻衣柜里的衣裳，而那些曾经应他的要求，给他缝上许多花花绿绿的口袋带着可爱风的五颜六色的衣裳，一直原封不动的放在柜子一角，她这才恍然发现，他很久都没有穿过那些衣裳了。
那一刻，肖晓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她应该很高兴、很开心、很激动才对，因为这代表他的智力恢复正常，他恢复了健康，他终于可以成为她的依靠了，可是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这个人是她的夫君啊！是每个晚上都和她同床共枕的人呐！她和他同床共枕那么久，却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而她的夫君，她一直全力信任和去守护的夫君，在恢复正常的第一时间，不是选择告诉她，而是选择隐瞒他恢复正常的真相。
她不知道他是出于何种原因才会这样，连着她也要一并隐瞒。但，心中的那些酸涩和委屈，却都在这种时候通通被释放，然后在心中发酵、膨胀，最后变成一团又苦又酸的棉花，堵得她坐立不安，堵得她惊慌失措。
肖晓几次抬起了脚，想要朝着他走过去，想要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坦然自若的走到他的身旁，陪着他坐，倾听他所有的的烦恼和忧愁，然后温声细语的开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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